【棠落】世界上最好最好的爷爷和最不孝顺的孙女
爷爷昨天走了。
但是日子还是得过下去。
我们没有办法抵御时间的流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或许是与自己最亲近的人一个接一个,消失在岁月的洪流里。
这两天状态非常糟糕,浑浑噩噩。
一整天我都在拼命回想着有关于爷爷的一切。
越想就越难过。
因为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接触到亲人的离世。之前我听那些没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人说自己的××在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的时候,我总是很自豪——看,我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活的好好的!
没想到的是,最先撒手的竟然是爷爷。
在我的记忆里,爷爷应该是最宠我的人,他无条件的纵容我,我想要什么都给我买,我想做什么都让我去做。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爷爷。
但我却是世界上最不孝顺的孙女。
这个孙女一年最多会来看望他两次,忙的时候甚至连电话都没有一个。
我每每记得,当我打电话回去的时候,最先接起电话的大部分都是爷爷。他总是非常兴奋地问我过得好不好,饭吃过没有,爸妈有没有凶我。
即使到了后来他得了老年痴呆症,很多东西都记不住了,我打电话回去的时候他还是会翻来覆去地问我这几个问题。
无关成绩。
他只在乎他的宝贝孙女过得是不是高兴。
写到这,眼泪又开始往下掉了。
这个不孝顺的孙女唯一一件对得起爷爷的事情就是,在爷爷离开之前,她握着爷爷的手对爷爷说,爷爷,是我,我回来了。
在爷爷去世的时候,她待在离爷爷不远的地方吃晚饭。
爷爷一直撑到我回来才走。
家里人都说他是为了再见我一面。
再见一面这个他一辈子最宠的,和他没有一点点血缘关系的我。
我到现在还记得,我回去的时候,也就是昨天,他已经认不出来我了。
我抓着他的手,一遍一遍告诉他我回来了。
好久之后我看见他非常艰难地咧开嘴冲我笑了。
我被妈妈拉出房间,浑身颤抖。
爷爷瘦的不成样子。
一个婶婶说爷爷很幸运,走之前圆了愿望。
我觉得我好幸运。
因为我是爷爷最惦记的孙女,在爷爷去世之前还非常赶巧的待在他身边。
昨天晚上,我坐在桌子边上吃晚饭。突然就听到几个守着爷爷的人红着眼眶冲出来大喊不行了不行了。
接着就是家里人慌乱的移动桌椅的声音。
我被妈妈拽进房间,整个人都傻掉了,手里还握着筷子。
我甚至没能再看爷爷最后一眼。
一直到现在我都有一种错觉,好像爷爷还在,这一切不过是我的一个梦,一睁开眼睛爷爷就坐在躺椅上冲我笑冲我招手,问我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他带我上街去买。
直到今天下午爷爷的遗体被抬上车送往火葬场,我看着载着爷爷的车子离开我的视线,终于意识到——
爷爷已经不在了。
他出的这一趟“远门”,可能再也不会回家了。
我的眼前突然就一片模糊了。
明天早上就是我和爷爷的最后一面。
我姐姐告诉我,不要看火化。
她说她怕我会崩溃掉。
今天下午我和一个姐姐坐在爷爷的遗体边上烧纸。
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不知怎么就扯到爷爷身上。
我说我一直觉得,爷爷还是好多年以前那个在大夏天穿着汗衫裤衩坐在小板凳上和我一人一个苍蝇拍子,教我怎么打苍蝇的精神抖擞的爷爷。
我还是觉得,爷爷依旧是那个能把我一路从家扛到幼儿园的爷爷。
说着说着我就说不下去了。
我就突然记起大前天老爸骗我说爷爷跟他说让我减肥。
我说你可就使劲放屁吧,爷爷只说过让我使劲吃,什么时候说过一句让我减肥。
然后我又想起来爷爷每次接电话只是说几句话就手忙脚乱地把话筒给奶奶。
我和姐姐在瓷盆边上烧纸。
一个叔叔说,多烧一点,让你爷爷在天上有钱打麻将。
我的姐姐忽然就说,其实爷爷很喜欢打麻将,虽然他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次次输钱,但是他在世的时候还是天天跑去打。
我泣不成声。
只有我知道爷爷喜欢打麻将的原因。
他的小脑已经萎缩了,思维也严重退化。爷爷每次输钱之后都会给人家100块钱让人家找零钱给他。他把所有的零钱都收在一个装巧克力豆的盒子里,在我回去看望他的时候把钱给我。
他有的时候甚至不记得回家的路,但是他却永远记得给我这个算不上孝顺的孙女留零花钱。
姐姐抽泣着说她还是接受不了爷爷已经走了。
我也接受不了。
写这个lofter只是为了做个了断。
告诉自己梦该醒了,爷爷已经走了。
岁月最残忍的地方就在于它会告诉你一个人已经时日无多,逼迫着你去回想那个人一点一滴的好。
然后痛彻骨髓。
撕心裂肺。
尽管时间最后会冲淡这一切。
爷爷走之后,原本总是和爷爷吵架的奶奶哭得几乎晕过去。
我在爷爷的遗像之前磕了三个头,抬起头之后泪流满面。
妈妈说别哭了。
她指着爷爷的遗像说,别哭了,看,爷爷在笑。
我差一点站不稳。
我翻遍了家里所有的相片,只找到一张爷爷的。
越看越绝望。
爷爷已经不在了呀。
爷爷离开的太突然了。
也太快了。
从有症状开始,到去世,只有六个月。
六个月。
爷爷一天比一天消瘦,一天比一天虚弱。
他天天在病床上叫我的名字。
我原本以为死亡离我很遥远。
现在我想着自己的奶奶外公外婆,觉得当他们去世后,我又该怎么办。
还有3次。
足以将我的心撕碎了。
这篇lofter是第一篇我从开头哭到结尾写出来的文。
等到很多很多年之后——等到我长大、等到我成熟、等到我垂垂暮年坐在躺椅上回忆自己的一生的时候,也许我会记得,也许我会忘记很多很多事情,但是我一直一直会记得,自己曾经有一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爷爷。
而我,也是世界上最不孝顺的,但也是最幸运的孙女儿。